作者：一Hitomi

从永井荷风的《四畳半襖の下张》，到森见登美彦的《四叠半神话大系》，再到吉井忍的《东京八平米》……在日本文学与生活美学中，狭小空间往往是个体内心世界的投射。

我们习惯将拥有的多少作为经济自由的衡量标准，而《东京八平米》却告诉我们，可以通过减少住房面积来换取经济自由。当然，也会有人脱口而出，“住小房子不就是因为穷吗？有钱谁不想住大房子？”

这恰恰是《东京八平米》的独特之处，厘清了“能住”与“想住”这两个概念。不是没有其他选择，而是在城市提供的诸多可能中，主动放弃了空间上的富余。“为房子花的钱少，意味着你每月不需要工作太久，自由时间比较多。因为房租很便宜，我不用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也能够拥有经济上的自由空间，让自己去接触各种不同的文化。”

不可否认的是，《东京八平米》的自由哲学之所以成立，得益于东京这座国际都市的便利、多样与包容。家里没有洗衣机，附近就有投币式洗衣店，家里没有淋浴间，走几步就有公共浴室。东京对于一人居的体贴，就藏在巷道转角那些24小时营业的设施里。

可如果是两口之家，要如何既保留亲密又不至于逼仄？要把厨房、浴室、洗衣机、电冰箱、双人床、甚至音响设计……所有应有的想要的都容纳在一个房子里，多小的面积才算合理？

在东京，这个答案是19平米，八平米的倍数。

家住横滨的建筑设计师保坂先生，自2015年起兼任早稻田大学艺术学校的讲师，从横滨到东京的这段通勤路，比想象中更为耗时，也促使他下定决心在东京建造一个家。

他购入了一块仅有33平米的土地，原本打算建一栋两层住宅。妻子偶然读到一则关于江户时代的记载，当时的四口之家生活在不到10平米的长屋里，并不觉得狭窄。于是对丈夫说：“如果他们可以，那我们也可以，19平米已经很宽敞了。”正是这句话，让他们毅然放弃了二层设计。

当然也与现实条件有关。这片土地的南北两侧是高达七层的公寓楼，如果建成两层住宅，二楼的视野可能只剩下邻居的阳台。相反，如果降低高度，挑高屋顶，只建个一层平房，反而空间更具通透感。

在构思这栋窄而不窘的住宅时，保坂先生参考了多个经典的小空间案例，包括鸭长明的9.18平米的方丈庵，勒·柯布西耶的16.8平米的度假小屋，立原道造的15.15平米的风信子庄……这些空间虽小，却成就了一种自成体系的建筑美学。

在家里只能塞下基本功能时，大多数人会在设计上做减法。但妻子希望拥有一张更大的床，换个更大的冰箱，保坂先生自己也想换一套更高规格的音响设备。所有这些愿望，似乎都与有限的空间背道而驰。

但最终，保坂先生以古罗马人提倡的五种生活核心为蓝本——学问、入浴、演剧、音乐、美食，在房子里安排了阅读区、淋浴室、厨房、音响设备，甚至还有一个露天浴缸。

保坂家的落地玻璃门临街而设，一开始他们也担心隐私问题，但真正住进来之后有了意外的收获，一种开放的邻里关系。人们经过时会挥手打招呼，会致以问候，甚至会直截了当地问，“可以看看你们家吗？”

不是空间足够大，生活才会显得富裕，当你内心足够笃定，空间才会为你让出更多的可能。一个容得下想要的一切的19平米的两口之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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